荷蘭留學打工記

 一眨眼，我來荷蘭就快一年了，期間我一直忙于學業沒有打工。臨近夏天時，我敲開了一家職業介紹所的大門，想找份零工做。由于自己只會說簡單的荷蘭語，我對于工作的性質有思想準備，估計只能做做飯店服務員、清潔工之類的藍領工作。不過，等那家職業介紹所通知我去上班時，還是讓我大吃一驚。天哪，他們居然介紹我去一家牛肉加工廠做流水線工人！我可從來沒有當過工人，而且是在肉廠，聽起來就是份重體力活，象我這么弱不禁風的女子，能行嗎？
　　
　　職業介紹所的工作人員抱歉地對我說，這份工作的確比較辛苦，但她手頭只有這份活。我可以先試一次工，再做最后決定。說真的，我是真不愿意去，但想想又需要錢，反正可以試工，不行再換好了，我猶猶豫豫著答應了下來。牛肉廠在阿姆斯特丹的郊區，要坐火車去。介紹所的工作人員為我畫了張地圖，還叮囑我要多穿點衣服，因為車間里的溫度很低。
　　
　　上工的那天早上，我4點半就起床了。因為我必須在5：15出門，趕6：05的火車，工廠7點開工。出門的時候，阿姆斯特丹的天還是一片漆黑。同學們都在夢鄉里，我一個人靜悄悄地出了門。天太早了，公共汽車都沒有，我只好從住地一直走去中央火車站。
　　
　　那家牛肉廠位于一片空曠的廠區，遠遠望去，火柴盒式的現代化廠房燈火通明。接待我的是個荷蘭男子，五大三粗的個頭，臉色紅撲撲的。他是5號線的工頭。我先換上了規定的工作服，雪白的棉布工裝褲和長外套，黑色的工作皮鞋，塑料帽子遮住所有的頭發，再戴上工作手套。等我全副武裝好了，照照鏡子還挺象那么回事的。接著，我戰戰兢兢地跟著那個工頭踏進了巨大的牛肉加工車間，隆隆的機器聲吵得要命。好多穿著制服的工人正在干活，他們注意有一個中國人進來，都好奇地瞅著我，有的人還和我擺擺手打招呼。我被安排在5號線——牛肉漢堡線。
　　
　　那臺機器有十幾米長，從肉末的原始階段直至漢堡成品階段都是全自動的。我的崗位是在機器的末端，把已貼好標簽的牛肉漢堡成品盒子9個一組放在大盒子，放滿20大盒就貼一個標簽再推去旁邊的傳送帶上。這還不簡單！我一定會做的。我松了口氣，不就是簡單的重復勞動嘛。不過動作要麻利，因為機器轉得飛快，一不留神，盒子就會堆積如山。一個小時下來，我已經做得很熟練了，還能一心兩用，一邊干活，一邊腦子里還可以東想西想。8個小時干下來，好像還不是很累，我覺得自己還有余力似的。但是，我一回家就發現全身骨頭散了架，坐在沙發上沒法再動彈了，連晚飯都沒吃，一覺睡到天亮。
　　
　　吃了這次苦頭，我再也不想當工人了。天底下，我想不出有比這更苦的活了。又要起大早，又要挨凍，還要賣苦力。可是，那一周我忙著上課，忘了給中介公司打電話報告情況。下一周，牛肉廠又打電話問我有沒有空去上班。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我給自己打氣，每周只有一天，也許可以堅持下來。就在這種猶猶豫豫的想法中，我居然又去打了好幾周工。這家工廠的管理倒是挺嚴格也很科學的。每兩個小時，工人就休息15分鐘。我覺得兩小時是個極限。
　
　　第一次上班不覺得累，好象可以一直堅持做。后來我發現必須得休息，因為工廠的溫度很低，在里面時間長了身體會凍壞的。休息的時候，大家都會去工廠餐廳喝茶，茶水和咖啡是免費供應的。這是家大廠，我數了一下，起碼有200多個工人。我總是喜歡坐在最后一排位子，這樣可以觀察到所有的人。大部分工人當然是荷蘭本地人，有小部分是移民。大家的膚色不同，我能容易地辨認出荷蘭人和外國人。我知道的移民有土耳其人、印尼人、阿富汗人、蘇里南人，還有些非洲人。和我最要好的工人是伊莉莎白，她來自非洲的加納。伊莉莎白很討人喜歡，她的眼睛很媚，總是畫了濃濃的彩色眼影，在黑人里算是最漂亮的一個。我們一起合作過幾次，她的手腳很麻利。加納的國語是英語，所以我們倆溝通沒有問題。她來荷蘭5年了，有一套2室1廳的公寓，和男朋友同住。伊莉莎白建議我和她一起學荷蘭語，但我一直忙得沒有時間報名。
　　
　　暑假了，工人們都想去休假，我們這些臨時工就顯得特別重要了。廠里經常打電話給我有活干。我的工作位置也不固定在5號線了，哪里缺人去哪里。有好幾次，廠里都讓我們加班，從早上7點一直做到晚上11點。加班當然很累，但因為我個子小，同事們都很照顧我，盡量讓我干輕活。雖然工廠的活很苦，我也堅持下來了。后來，別人替我介紹了其它工作，我都推辭了。我覺得能碰到好同事也不容易，換一份工作又要熟悉新的環境，不一定會更快樂。
　　
　　好在早起我已經能適應了，體力活也不在話下。只有一個煩惱，我還是不喜歡在這么低溫的環境里干活。我是個怕冷的人，但不怕熱。大熱天我可以穿長袖長褲上街，但冬天一定要戴圍巾手套。我覺得工友們都沒有我那么怕冷，因為他們的脂肪都比我厚。荷蘭人普遍很強壯，但我的工友們在荷蘭人里也是超級強壯的，連小個子的女工都起碼有150斤重。大概肉廠的環境太冷了，瘦人不會想去應聘這種工作的。我在車間要穿2件毛衣和毛褲，戴2副手套，還得戴兩頂帽子，才能抵御肉庫的寒氣。穿了這么多裝備，還要飛快努力地做重復動作，我覺得自己就象卓別林演的機器人。整個暑假，我的全副精力都貢獻給了牛肉廠。雖然我打的不是全工，但也沒有多余的力氣再看書了。當個荷蘭工人真不容易啊！
　　
　　暑假后，我的學業越來越忙，沒有時間再去那家工廠打工。有時候，看見超市里各式各樣的牛肉產品，真的打心底里自豪。那可是我和工友們的勞動成果呢。可別小看了工人階級喔，要是沒有我們，你們每天吃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