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我們那代老留學生,都起碼大學畢業,抱著出國創業的想法,背著一身債,辭掉國內的好工作,到澳洲闖世界的。”原籍杭州的澳洲女企業家陳靜說,而現在有些十七八歲就出國的小留學生,家境富裕,用老留學生的話說,“拿著手機刷著卡,穿著名牌街上耍。”
“這就是我為什么采訪了100多名澳大利亞的小留學生,跟蹤拍攝了5年紀錄片的原因。”她說。陳靜已經與丈夫在澳洲創下了不菲家業,她自費130多萬澳元,拍攝《少年留學走天涯》與《陳靜日記》,她用血本無歸來形容她的投入,“錢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想讓國內的孩子和家長,明白真實的澳洲留學生活。”
苦盡甘來的名校生
上海高中生黃健一到澳洲的姑媽家,他就表了態:母親年紀大了,自己不會做出什么讓家里人擔心的事情。
和他一起來的還有在一個班上念書的同學龍龍。
在澳洲,他們上的是11年級,類似中國的高二。
黃健寄宿在姑媽家,在他的房間里,墻壁上貼的是“惜時如金,分秒必爭”,英語口語不好,就和在澳洲的表妹一起練習,只用了一個半月,完成需要3個月的語言強化訓練,利用3個月時間,補上了11年級的全部課程,與其他人一起參加了12年級的課程。
黃健家離學校有40多分鐘路程,要換有軌電車、地鐵,課本路上有空就翻著看。
當時,黃健姑父說,這孩子,一來就打算要沖刺維多利亞州的高考前十名的,他自己心里有目標的。
“都跟蹤我這么久了,拍的全是學習,其實我課余還打打球,還喜歡唱歌呢!”黃健對著鏡頭說,他唱了一首張雨生的《大海》。
鏡頭切換到一年后,已經是黃健身著正裝,與當地總督站在一起合影的照片,因為他是當年澳洲維多利亞省海外學生高考第一名,總督親自表彰了他。
2001年,他正式進入澳大利亞頂尖學府墨爾本大學理工學院計算機專業,獲得高額獎學金,在他的新宿舍里,攝影師拍到的是簡單的家具、和成箱的面包。“他們開玩笑說我面包吃了兩年。”小伙子說。
當鏡頭再次切換到三年后,黃健已經是第三次領取墨爾本大學的獎學金。
“新環境里,唯一能讓你靜下心來的,是你自己。”黃健這樣總結他的留學故事。
在賭場里輸掉未來的孩子
龍龍是黃健在澳大利亞的中國同學,也被家境優越的父母送來“尋夢”。
本來龍龍住在父母朋友雪林夫婦家,但3個月后,龍龍就說,想練習英語口語,于是搬到澳洲本地人家里住。
到澳洲半年的時候,龍龍爸去看過兒子一次,送了兩萬澳元。
不久,龍龍又搬回了雪林夫婦家,理由是,那家澳洲人是典型的窮人家,只吃比薩,實在不習慣。然而,他的行動變得很詭秘,開門只見半條縫,出去上學往往到了深夜還不回家。
1個月后,龍龍依然無心學習,大人問他話,他只說被女朋友甩了。
2000年12月中,維多利亞州高考發榜,龍龍的成績單遲遲不到,一直到第12天,龍龍才吞吞吐吐說考了89.5分,墨爾本大學肯定沒希望,不過填報個一般的學校還可以。
國內的父母依然喜出望外,連忙催促兒子回家過年,然而,就在雪林夫婦一家為他擺餞行酒、第二天即將飛回中國的那天晚上,他幾乎徹夜未歸。
末了,他哭著對叔叔說,家里給的兩萬澳元,他在賭場輸光了,沒臉見父母,“爸爸媽媽為什么要給我這么多錢啊,唉……”
原來,龍龍的學校附近,就是澳洲著名的賭場,剛來澳洲,語言不通,無聊至極,迷上了賭博,之所以搬離父母朋友家,不過是為了更方便地和同學們去賭一把,直到輸光了,才后悔不已。
為了龍龍能回國,龍龍的一個經商的叔叔為他補上了2萬澳元,條件是,必須回國見父母。
然而,在該上飛機的那一天,龍龍又失蹤了。
龍龍的母親這才從國內傳了龍龍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復本過來,大家一看,終于見識到了什么是《圍城》里方鴻漸的“克萊登大學”,一封假的大學通知書!
再跑到龍龍所在的高中,該高中表示,龍龍已經不念書了,而且還欠了7000元學費……
由于出勤率不到80%,澳洲移民局已經取消了龍龍的簽證,他已經成了當地的“黑移民”,沒有辦法向大家交代的龍龍,不敢回國,只好選擇失蹤。
單身母親的留學夢在車禍中消逝
陳靜的紀錄片中,江蘇女孩曉萍,一開始是一名嬌生慣養的獨生子女走向獨立生活的典型。
給曉萍影響最大的應該是她的第三任房東,費奧娜小姐。
紀錄片中對費奧娜小姐的描述很多,因為她在國人眼里確實很特別――她也才20多歲,卻是已經有了一個快5歲女兒的單親媽媽,沒有結過婚,白天要和十八九歲的學生們一起上課,下課去當大巴司機,把小學生們送到課外活動的野外地點,然后去幼兒園接女兒,周末,去給老人院的老人們做飯,還在自家種蔬菜。
堅強樂觀的費奧娜小姐被曉萍視為偶像,“原來我還特別擔心她是個隨便的人,因為她沒結婚就有了孩子,現在看她,覺得她很不容易。”“中國的父母不僅出錢供孩子上學,結婚了還給他們買房子,澳洲的孩子很早就獨立了,這些我們根本不能和他們比……”
或許是因為受了費奧娜的影響,曉萍也早早與大學里一名中國男生結婚,因為在澳洲,結婚的法定年齡是18周歲,小夫妻倆相信日子會美好,還有了孩子。
然而丈夫很快“醒悟”,當他回家面對尿布和嬰兒的啼哭,開始煩躁不堪,他覺得,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學習怎么辦啊,生活開支怎么辦啊?
丈夫開始借口不回家,夫妻開始口角不斷,終于,丈夫提出離婚。
曉萍出車禍的那一天,正是她得知她已經爭取到孩子撫養權的那天,喜出望外的她以為生活即將雨后天晴,駕駛在公路上,卻不料夢碎異鄉。
“我們不能簡單說單親媽媽這條路就不好,因為澳洲有許多年輕人也有這樣的經歷,如果你夠堅強,只要克服困難走過來,也是一種成長的磨練,當然,這需要付出很多代價,國內的父母肯定會提醒孩子不要過早成家。”陳靜說。
小留學生熱背后的冷思考
1990年,大學畢業不久的陳靜來到澳大利亞“闖世界”。
如今,陳靜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作為“老留學生”的她,卻發現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小留學生,年齡都在十七八歲,卻越來越沒有老留學生當年那種吃苦耐勞的影子。
陳靜說,綜觀身邊的小留學生,父母送他們出國的原因大致有5種:
一是家長自己沒圓出國夢,把夢想嫁接到了孩子身上。
二是國內名牌大學上不了,國外拿個洋文憑更好。
三是別人的孩子出了國,我的孩子也要出國。
四是家長有了萬貫家產,忙于生意,孩子沒人管,干脆直接送國外鍍金。
第5個原因,才是孩子本身的原因,那就是孩子自己本身有出國的意愿,并且有很好的自控能力,擁有學習規劃和目標。“孩子成熟的年齡段不一,家庭背景也不同,個別富裕的孩子,甚至在澳洲買跑車,揮霍無度。”陳靜說,許多浙江的家長都讓澳洲的朋友照顧他們的孩子,他們往往下了很大的決心,經濟上也代價不菲,但有的孩子一旦在當地混熟之后,就不要人管,但是他們的情況有時讓人著急、痛心。
而且,如今的小留學生圈子不再像老留學生那么多元,缺少社團組織,陳靜說,比如上海人圈、武漢人圈、杭州人圈等等,“連中國人之間都沒能很好融合,更何況融入澳洲本地呢?”她說,因為這樣,很多小留學生連英語都沒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