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一個人來到陌生地,社會性網絡SNS(Social Networking Service)的基礎理論――“六度分隔”(最多通過六個人,你就能認識任何一個陌生人)總表現得最淋漓盡致。很快,我周圍就坐滿了Google和在各start-up(初創型公司)工作的朋友。
但新朋友還接踵而至,我們仍在等待。
一般而言,如果是在國內,這樣的空白間隙,總由各種各樣的八卦打發:比如誰和誰分了手,誰談起了戀愛,誰跳了槽,誰升了職,或者集體大罵某個股票。用龍應臺的話說,她和大陸學者的飯局談話只有房子、票子、孩子和車子――如果她不在,還會有妹子。
長期以來,飯局因能提供一個地域最強烈的市井特質,都為記者所熱愛。不過,我并沒聽到太多工程師的八卦,相反,卻迅速卷入了頭腦風暴。
A提議做一個游戲。他舉起右手,讓對面的Z猜數字。
A先伸出3個指頭說這是“1”;之后伸出5個指頭說是“3”;然后,伸出4個指頭說是“5”;最后伸出1個指頭,問這是幾?
Z說是“4”,他答對了。可我卻大驚失色,因為眼看游戲正向我這邊輪過來。我想,如果“3”是“1”、“5”是“3”、“4”怎么會是“5”、“1”又怎么會是“4”呢?
幸好還沒輪到我出丑,他們就開始玩起了另一個――現在,桌上有一碗粥,要求被兩個人分,在沒有稱量用具和刻度容器下,怎么分才能讓雙方都滿意?
兩人分粥可能并不復雜,比如你可以讓其中一人先分,另一人選,那么,第一人會按自己認為已經公平的結果分粥,而第二人會選擇他主觀認為“多”的那一碗。結果,誰都滿意。
不過,如果是三人分粥,什么是最好的解決方案?
這個智力題的前提是,三人價值觀相似,且不存在心智殘缺者。隨即,大討論開始,有人說這是“博弈論”問題;有人說,可以讓一個人先吃飽,然后再讓另兩人分。
我正聽得云里霧里,不幸!該點菜了。
誠實講,這樣的飯局讓我寢食不安。作為一個記者,長期以來我都用胡塞爾“現象學”的思維(觀察對象是人的生活世界,而非科學世界)掌握世界,這就如一個練氣功的人突然遇到另一氣場。我好奇,硅谷人到底生活在一種什么日常氛圍?換言之,智力賽或知識崇拜在這里占有什么樣的地位?
當然,飯局不是單一案例。感恩節夜晚,我曾與幾個朋友去Google打球。當我打得快把自己也像個乒乓球一樣扔出去時,其中另幾個朋友已在小黑板上討論起一個復雜數學題。很快,更多人圍了上去。
另一次,則是圣誕節,我們去Lake Tahoe滑雪。路上,為打發冗長而無聊時光,出發時,我被要求猜測目視中的云朵離我們所在車的實際距離;回程途中,則變成了更可怕的知識面大比拼。
那樣的專業性,我只在年輕時的校園或中央電視臺的娛樂節目看到過――我被要求按座位秩序輪著說“化學元素”、“奧運會比賽項目”、“各國國家和首都”等等。我當然又鬧了一些笑話,如說到“巖石種類”時,眼看周圍“氟石”、“孔雀石”、“芙蓉石”、“鵝卵石”一個個飛過去,我竟然脫口而出――“井岡山”。
誠實講,之后日子,我也曾深夜爬起來去Google“分粥游戲”,但搜索到的都是七人分粥的制度學解釋(百度將告訴你,不同分配制度,會造就不同社會風氣)。于是昨晚,按捺不住好奇心,我給一位在Facebook工作的朋友S打電話,他是一位奧賽冠軍。
首先,S給我解釋了“拇指游戲”。
“原理像‘Black magic’游戲。”S說,猜題線索不一定是數字規律,你仔細看“3―1”、“5―3”、“4―5”、“1-4"關系,這里邏輯其實是:A上一次舉的數字是什么。所以,無論A怎么變幻下面數字,你只要回答他上次伸出的拇指數。
“三人分粥”的解答則是這樣的:第一人先按自己理解的“公平”將粥分為三份,然后讓第二人選擇其中一份,還是剩下兩份。如果他選后者,那么再在他與第三人中按前面的“二人分粥”原則分粥。其中的關鍵,由第三人先選擇是要三碗中的哪一碗。
在S看來,硅谷工程師們熱愛玩智力題,一是為應付各公司招聘時千奇百怪面試題的需要,另外則是因為好勝心。為說明這種做智力題的愉悅性,接著,奧賽冠軍又給我舉了另一個題目。
――現在,有1000根電線,兩頭分別放在樓上和樓下,你不知他們的順序對應關系,如樓上1號不一定對應樓下1號。如果跑樓上再跑樓下算一次,那么最少需要幾次才能知道它們的對應關系?
答案是:兩次。可惜,我沒辦法詳細描述論證過程(在我聽懂前我要先死去很多腦細胞),不過我想說明的是:在我過去報道國內互聯網公司新聞的幾年里,我并沒發現真正的技術或知識能獲得多少話語權。
換言之,你也許知道很多有名的科技公司發源于硅谷,但是否知道無處不在的智力題,卻是硅谷最市井層面的秘密之一呢?如果一個地方,智力或知識中的勝負能真正奠定人在圈子中的號召力和江湖地位,你可以想象,這種相對單純的“秩序”能給創新帶來什么樣的文化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