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戰”前夕

    如果說，每個人的一生中都有幾次關鍵時刻的拼搏，那么，德國大學的入學考試對我來說正是一次決定命運的挑戰。就拿眼前開銷來說，一旦沒被錄取，我將要再等半年才能報考，而我的簽證期限只有三個月了，也就是說，三個月內我沒有考入大學，我將不得不再在銀行存入足夠一年的生活費(6000歐元)，才能再申報學習簽證，而我手中只有600歐元了，還有時間的損失……

    來到德國后，我在語言學校強化學習了半年多德語。雖然來德國前已在國內德語班學習了六百個學時，但到這里后才感到，國內的學習只是學了德語基礎語法，頂多算是入門。在德國的語言環境、特別是教師維克特的不厭其煩循序漸進的教學下，我的德語水平提高很快，半年后我就通過了德語中級合格考核并獲證書，這樣，我就具備了報考藝術類大學的基本條件。當然，進入大學后，我還要再學德語，直至“高級考核”通過，但那時的學習是免費的，更重要的是，我可以名正言順地享有大學生而不僅僅是一般學生的權利和優惠待遇，我可以名正言順地打工掙錢了。

    說實在的，我自知雖然自己身上“藝術細胞”非常活躍，而“語言細胞”相比之下總也調動不起來，因此在學校時外語不是我的強項。可是到德國后，也不知哪根神經起了作用，我在外語學習上煥發出了從沒有過的熱情和沖勁，這也是我沒想到的。

    德國許多綜合性大學都設有藝術專業，此外還有些應用科學大學也設有藝術系，還有專門的藝術類院校。出國前我就從自己這些年學習和工作中創作的作品里挑選了一些好的，做成了軟盤，還帶上了一些作品原件，準備作為申請入學時的自薦材料。當然，我還準備了其它必備材料，如經過國內公證部門公證的小學中學大學畢業證書及成績單等，這里特別要一提的是德國駐中國大使館留德審核部簽發的審核材料。早在2002年，德國駐中國大使館成立了留學德國人員審核部，因為隨著國內“造假風”的吹起，假文憑甚至出現在出國人員的材料中。這個審核部的成立正是為了審核赴德留學人員的學歷、語言水平及其它材料的真實性。德國大使館有規定，凡具有中國國籍的申請人，必須獲得使館留德審核部審核后，才會發給簽證。因為自知自己申辦中無假，我十分清楚即將到來的這場競爭的嚴峻性和殘酷性。德國的藝術類大學是和師范類大學一樣，都是德國大學中的“最小”一類。藝術類大學到目前為止全國也總共只有24000名學生在校學習，每個學校一般只有幾百人，最多不過千余人。正是這樣，各個學校每次的招生名額都十分少，這樣少的名額再分配到亞洲、歐洲、美洲等各洲各國，輪到中國，也就只有幾個名額了。與此形成鮮明對照的是，中國的留學生有增無減。

    中國每年有約2.5萬人出國留學，已成世界上最大的留學生派出國。這些考生“力戰群雄”，讓全世界領教了中國人的聰明。來自北京的羅浩比我早到德國幾個月，德語講得也要比我流利。自從我們相識后，他給了我許多幫助。在他的身上我還感受到了難能可貴的美德：天性淳樸、樂于助人、有求必應、不厭其煩。

決定命運的時刻

    我終于盼來了這一天――郵遞員送來了不萊梅那所藝術大學簽發的“專業能力考試通知書”。考試的那天，我和羅浩早早就出發了，以確保準時到達學校。德國人時間觀念特強，同學中有人甚至因此稱他們是鐘表上的指針。

    不萊梅州在德國北部，威悉河沿岸。威悉河向北流過65公里后就來到北海的港口不來梅港。不萊梅是一個獨立的州。不萊梅市是德國僅次于漢堡的第二大港口城市，說是港口城市，其實離海邊還有50多公里，因此實際上還是一個內陸城市。市內樹木成行，綠茵遍地，處處干凈漂亮，比柏林等大都市寧靜得多，美麗得多。

    我報考的大學是不萊梅州的一所藝術大學。在報考之前，我還向中國駐德國大使館文化處進行了咨詢，得到的答復是，中國承認該校的文憑。使館同志還熱情地鼓勵我：“好好學習，有什么需幫助的，可以去找使館，等待你的好消息。”

    當然，最后促使我選擇這所學校的還是我的德語老師、畢業于不萊梅大學的維克特。他詳盡地向我介紹了這所學校。考生們當然一眼就看得出，因為他們都有相同的特征：背包提袋，手持畫板畫具。這樣的考試也只針對外國學生。德國法律規定，德國高中畢業生不用考試就可以進入大學學習，就是進藝術院校，也僅僅憑中學的推薦材料等象征性地進行專業考核。

    9時，一位西裝革履、40歲左右有些發福的主考老師招呼大家進入一間會議室一樣的大教室。教室里每張桌子的右上角都已貼好了考號。我們對號入座。一人一桌，寬寬敞敞。我看了一下，足有50多人。考生中來自東歐國家的似乎多些，非洲的也不少，韓國的，中國的，新加坡的都有。事先大家都已經知道，今年的考試只招生6人，看來競爭是相當殘酷的，大戰開始了。

    我們很快知道了考試的題目：燈。我聚精會神地開始了思索。我知道歐洲藝術教育一個重要的方針和特征是盡量避免重現現實，直接去反映現實以及反映現實的技能都不是藝術教育考核和訓練的重點。歐洲的藝術教育，是要通過考核考察學生的創造性、想象力、表達思維的能力。冷靜地思考之后，我終于有了一個方案，我要通過這幅畫，表達出女人是盞燈。當人們有意捧著她，伴著她時，也許只是為她擦一擦燈罩，卻沒點亮她的燈芯，有時，無意間卻點燃了燈芯。這時，要呵護好，一定不要讓它滅了。要讓她照射出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與追求。

    考試從上午9時開始，一直到下午3時。考試中間考生可以隨便去衛生間，隨便起來走走，或喝水等，餓了也可以吃東西，紀律完全不像國內那么嚴。

    這個期間，考官分別叫考生到另外一個教室面試，時間不等，有10分鐘的，也有20分鐘的，我則去了20分鐘。主考官是一位瘦高個的中年教師，他顯然已經看了我郵來的作品和材料。他從中拿出我的一幅畫“雪娘”，問我創作的目的及如何構思的。這幅畫是我的獲獎作品，我還把同一作品在雪雕大賽中做成了雪雕，并也獲大獎。現在考官問這幅作品，正是我的強項，看來今天真是天助我也。我胸有成竹地講了我的立意、構思、成圖過程，重點表達了我的創作目的――女人孕育生命之美。

    這時，我看到教授突然眼睛發亮，嘴角露出笑容，我不失時機地又進一步講述了我作品中的觀點：女人在營造生命中表現了非凡的勇氣和韌性，從而顯示出一種獨特的美――美在不為任何人懷疑的神圣中――世界上誰不是母親生的吶！

    這時，我看到教授點頭，嘴里還一直說著“好、好”。畫龍點睛，到此為止，我不往下說了――因為下邊所想表達的我已經都畫進我的今天的筆試試卷中了。

    走出面試考場，我的心情特別輕松，像是卸去了很大很大的重負，又特別高興、激動。今天的考試對我來說真可謂一次最好的發揮，一次最優的答辯，因為考的內容都是我最有把握又最熟悉的。不知怎么，我今天的德語口語突然間進步了許多，也許是這些專業詞匯我特別熟悉，也許是考核的題目我胸有成竹，因此遇事不慌，語言也就隨之流暢了。總之，我是不慌不忙，有理有據一氣呵成地完成了答辯。

    回到考場，面試的成功與喜悅讓我又趁熱打鐵、滿懷激情、一鼓作氣完成了試卷。接下來的一切，似乎都是順理成章的了。

    下午4時許，即在大家都交卷后一小時左右，那位身高體胖的老師帶著考官們進了考場。考場馬上靜了下來，靜得連大喘氣都聽得到，顯然，人們都在焦急地盼望著這決定命運的結果。

    這位老師先宣布了總的錄取情況，6名錄取者中，亞洲兩名，歐洲兩名，非洲兩名，然后宣讀了名單。我怎么也想不到，上帝會這么偏愛我們，因為亞洲的兩人竟然正是我與羅浩！

    被錄取的考生在被宣布名字時便一個個先后站了起來。我和羅浩站起來后向老師鞠了躬，表示謝意。我倆互相看了看，突然，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我感到我倆的熱淚都流淌了下來。這時，幾個老師鼓起了掌，在場的同學也都鼓起了掌。

    從現在起，我將開始11個學期的大學學習生活(十個學期學習，一個學期考試)。通過考核，我將考取碩士學位。我夢寐以求的德國留學生活這才算真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