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１９９２的８月２３日到英國利茲的。剛到時是住在大學的一所剛剛落成不久的學生宿舍里。那個宿舍大院里有許多棟三層的建筑。每一棟樓有６個單元，沒一個單元有５個臥室，一個廁所，一個淋浴間，一個廚房兼餐廳，面積相當大，是那個單元里最大的房間。我早就不記得我住過的那個房號了。只記得我和其他４個人合住。我進住的時候是在暑假期間。暑期的規定是不論是那一天進駐的，或那一天離開的都要按整個一周交費。一周交４０鎊，包水電費。我在那里度過了我到英國最初的五個星期。我記得我交了六個星期的費用。是從我的獎學金里扣除的。我那時對所遇到的人，所經歷的事和所到過的地方都是糊里糊涂的。對錢的事更是不留意。我都不記得我那時的獎學金是多少了。我當時的參照系對我對錢的理解無所幫助。我的獎學金大概是相當于６０００人民幣一個月。我不記得我在中國的月薪是多少了。除了固定的工資，我所在的單位還有各種補貼，我還有稿費收入。我在家里的的花費是我的家長的開支。我在單位的住處，總務處只從我的工資里扣除象征性的一點錢。好象是１。８０ 人民幣，我從未特別留意過。總之，在中國時，錢總是定期的流入我的銀行帳戶。６０００元在１９９２ 年的中國，在不需要在住房和日常必須的用項上花費多少的情況下，是很多的錢。可是在英國四百多英鎊是多少錢呢？現在看來我當時是很走運的。我離開了一個在收入，住房等方面都被體系安排的環境，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學校為我安排了一切。我是晚上八，九點鐘到了學校為我事先安排好的宿舍。第二天一早一個在數學系讀博士的學生被學校的管理部門派來接我去報到。我報了到，得到了一張支票。我不記得有多少錢了。我想大概有兩千多鎊，包括機票錢和第一季度的生活費。

      當時那所宿舍是是最新的，也是最貴的。如果要是在學期中，收費是３２ 鎊一周，水電費另算。后來我又看過其他三處學校宿舍。大概使２２－－２８鎊一周。

      我在學期開始是搬進了一個私人的房子，在Leeds ４。那時那是一個中層到中下層中產階級居住的地區。我的房東是一個演員。他在外巡回演出，有時一個星期回來一次，有時是兩個星期才回來一次。我的臥室在頂樓。廚房在半地下室，面積是除了樓梯以外那座房子的占地面積，所以相當大。廚房里有煤氣灶，Grill 和烤箱。有冰箱和洗衣機。起居室在一樓，地板上新鋪了墻到墻的純毛地毯。那里有排滿了書的書架，音響設備和電視機。我的房東喜歡經典音樂，我也是。他還在我的臥室里也放了一套音響設備，可惜我那時由于種種原因，根本沒有心情聽音樂。我竟一次都沒有用過。我房東的臥室和衛生間在二樓。我搬進去的時候浴室里只有澡盆，我說要是有淋浴設備就好了。我的房東還真的請人裝了淋浴器。那時我的房東在家的時間不多。感覺上我擁有這整座房子。我時不時的請客。一次我請了一位在臺灣外交部工作的高先生和他的太太。他們對我的居住的條件羨慕極了。記的那天燦爛的陽光從巨大的bay window照進來，一直撒到后墻上。窗前是一株長青藤，藤蔓伸到了屋頂，又彎成弓型跨過了bay window的頂部。高先生說這面窗把陽光都吸進來了。一個動詞“吸”被他用活了。又一次，有三，四個當地華人教會的人來造訪，他們都來自新加坡和馬來西亞，到英國讀本科。他們說“你有這么多的書啊”。我不知到怎么和他們解釋。我想說那些書都是我的房東的，可一想房東在我來的第一刻就對我說“你可以用我的書，用過后記的放回原處就行了。”我又想到我在北京的兩處住處。我的藏書比這可要多，要豐富。又有一次，我請了一幫朋友來。一個美國男孩問我付多少房租，我告訴他１３０鎊都在內了。他說：You got a bargen!

      我那時并未意識到我有多幸運。我的對比參照是我在北京的生活條件而不是學生在Leeds的生活條件。更不是中國留學生的生活條件。那時幾乎所有的中國留學生都選擇了住在不高于６０鎊一個月的地方。有些人只花三，四十鎊一個月。他們都認為把錢花在住房上是一種罪過，至于花錢取暖是絕對不可饒恕的。我看過幾個中國人住的地方，共同之處是臟，亂，冷。我是絕對不能忍受的。

      我從來都是跟著感覺走的。象一只任潮流推動的船。尤其是到了一個新的地方我對一切都一無所知。對每天所遭遇的人和事都無從計劃，無法掌握。我唯一清楚的是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我的理智做的唯一一件事是把我的船放到那能將我帶到我的目的地的河道。就是這一點也是我剛剛總結出來的。

      一年以后我到了英格蘭南部的一個小鎮讀博士。剛到的時候我住在學院的學生宿舍。那是一片落成不久的宿舍樓。我記得我住的樓號是１３。那是個兩層的建筑。有十個臥室，兩個在樓下，八個在樓上。樓下走道的盡頭是廚房，很寬敞，有電爐，烤箱，冰箱和漂亮的壁櫥和壁柜。與之相連的是sitting area，設有茶幾，舒服的軟椅和沙發。從法式落地窗望出去，外面是長滿綠草和樹木的山坡。樓下的浴室有澡盆，樓上的有淋浴。我的房間里有一床，一桌，一椅和一只書架。進了門，靠右手是一只壁櫥。轉過拐角，又有一只門。我以為有是一個壁櫥，拉開一看，原來是一只帶仿大理石臺面的洗臉池。熱水通過管道送到每個房間。